2019年高考联文。感谢发起人 @烟花笑
选题：北京卷“2019的色彩”。
送给 @酸辣芒 和所有刚刚（x）结束高考的朋友。
以下正文：
1
明楼当然见过血。
父母遇害的地方他看过，当时年纪太小，被伯父一只大手遮住了双眼，可仍然记得那两滩刺目的沉红，流到一起，最终凝固。
还有许娟，那个素昧平生的女子，她推开他们姐弟，替他们承受了厄运。她没能留下一句话，只吐出了满口鲜血。
后来是阿诚。
孩子倒在他脚下，咳出的血像开在地上的小花。
那双眼睛里闪着绝望的亮光，继而黯淡。
孩子闭上了眼睛，昏厥了。
明楼吓得双手都在抖，死死抓着单薄破旧的小衣衫，把人抱回家。
他见过这孩子聪明乖巧的水灵模样，如今却骨瘦如柴，遍体鳞伤。
就在明家，在他和姐姐身边，竟有那样一个看似温良实则歹毒的妇人。
明楼十六岁，第一次做主家事，便是赶走一名做工多年的女仆。
在不明就里的人眼里，这就成了他严苛冷酷的第一个罪证。
他并不在乎。
藏在阿诚那一身破旧衣衫里的，是发馊的食物、一张地图、和新旧不一的斑斑血渍。
他全都细细端详过，记在心里了。
2
明楼坐在书桌前，对着一只橘子干瞪眼。
起因是阿诚没收了他的酒。
写文章的时候没有一杯酒，对明楼来说实在要命。
可是阿诚说了，大哥，你落笔千言，这么喝身子要坏的。到时候大姐数落你，我还得受牵连。少喝些吧。
少年人一脸认真，唠叨起来却像管家婆。
明楼负隅顽抗，说没了酒写不出文章。
阿诚不心软，那便不要写了。
明楼无奈，却又喜欢看他明明是小猫，偏学老虎发威的样子，便说好阿诚，没有酒，别的也成。
阿诚便拿来了一只橘子。
喏，只有这个，想喝酒就吃一瓣。
明楼哭笑不得，想起了阿诚从前习字入迷不肯睡觉，他便用阿诚爱吃的柑橘哄人，写一页就吃一瓣，吃完必须睡。
阿诚吃东西很珍惜，一只柑橘不过八九瓣，却总是吃很久。
明楼望向阿诚，从前病弱的小猫如今已威风八面，要做他的主了。
笑骂一句小兔崽子。
阿诚便回一句跟谁学谁。
明楼嘿一声，这是要造反了？
阿诚赶忙不敢不敢，边说边剥开橘皮，我这是因为爱大哥嘛。
那个“爱”字被拖了好长。
明楼望着捏了一瓣橘子递到面前的修长手指，瞬时又呆又哑。
3
明诚又画糟了一幅画。
他第三次走神，是因为想到明楼结实的胸肉。
昨夜他累极，枕在那胸膛上，迷迷糊糊地说了些什么？
只是想想，脸都发热。可又忍不住去想。
那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它真的发生了吗？
只能是真的。
那匪夷所思的结合，飘飘欲仙的快乐，明楼亲口说出的羞煞人的蜜语，他自己怎能想象得出？
记忆还过于鲜明，眼前波光粼粼的塞纳河也不入眼了。
明诚抛开画笔，收好画具，往明楼办公室去。
他要把明楼压在门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4
明楼一直有个遗憾。
三七年明诚从伏龙芝回来，兄弟二人阔别重逢，讲完了正事，明诚从贴心口的内袋取出一张相片给明楼看。
青年人身姿挺拔，目光坚定，英气逼人。更让明楼移不开眼的是那一身绿色的军装。
明诚不好意思地解释，没有衔，是给毕业生穿的。
那……军装呢？明楼问。
带不回来，留在学校了。知道你遗憾，我特意替你穿过，拍了照。
明楼哦一声，再去细看相片。
镰刀铁锤红星帽徽、平展的肩章、一丝不苟的衣扣、一根皮带扎出一把细韧的腰。
明楼眉目温柔地笑了，说我们阿诚是衣服架子，穿起军装果真好看。
明诚握住明楼的手。
大哥，总有一天你也能穿，光明正大地穿去街上。
明楼受了宽慰，对他点头。
对，总有那么一天。
明诚擦燃火柴，凑近相片一角。
火焰吞噬相纸，静默无声。
5
明诚独自在阁楼里发电报。
“……割苏台德……恐难延缓……备战……”
阁楼静谧，听不到从香榭丽舍大街传来的欢呼，也听不到家门开启的声响。
电报发出，明诚从阁楼下来，见到了刚回来的明楼。
外面人真多，路都堵了。明楼随口抱怨。
明诚接过他的公文包，正转身，被明楼叫住。
你裤腿怎么有灰？
明诚低头看，的确有灰，大概是跳窗时蹭的，膝盖有些疼。
这微小的表情被明楼注意到，他蹲下身，卷起明诚的裤腿。
一片青。是摔出的淤痕。
心疼埋怨的眼神。
明诚浑不在意，没事，小伤，不疼。
别给我装。明楼低低喝止。明明都肿了。
明诚摸摸鼻子，不再吭声。
跌打肿痛其实是常事，明楼何尝不知道？他闷着气给明诚揉，心下又开始不忍。
明诚久久地看他，忽而唤声大哥。
怎么？
我是你的骄傲吗？
骄傲个头！
明诚听了美滋滋，明楼的意思是骄傲，非常骄傲。
他又唤声明楼。
又怎么？
松松眉头吧，青瓷青瓷，上点青釉而已，没什么的。
明诚看明楼眉心舒开半寸，把后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若有朝一日磕碎了，瓷片定要割开敌人的喉咙。
6
飞机还在平流层飞行，舷窗外晴空万里。
阳光毫无阻滞，天空沁蓝。大片云朵在空中浮游，像海浪一样怒然翻滚。
飞机开始平稳降落时，明诚系好安全带，又去检查明楼的。
明楼倒时差不如明诚快，此时还睡着，头发一丝不苟，鼻峰也毫不懈怠。
明诚没叫醒他，侧头向舷窗外望去。
已经依稀看得到海面，深蓝的、广阔的。
当年离家的轮船便是从这片海面上启航，如今他们终于回来了。
回到家，回到祖国。
即将落地前明楼醒来了，噪声太大，令他不悦。
地面的天气并不好，阴云密布，似要落雨。
他们行李很少，更没有伞，所幸很快找到了车。
明诚将行李放好，上车前空空远望了片刻。
不见蓝天，不见碧海。
唯有近处的蒙蒙细雨，和远处看不见的硝烟。
他打开车门，与明楼并肩而坐。
司机发动车子，引擎在他们脚下嗡鸣。
明诚感觉自己的手被明楼轻拍了拍，侧转头与他目光相交。
别慌，有我。
嗯，我知道。
我知道，阴霾之上，便是光明。
7
又穿这个？
啊，难道还能不穿？
大姐都说了，在家把这身狗皮脱了，你想挨打，别拉上我。
大姐就是说说而已，现在不换，难道明秘书长打算穿着学生装到新政府大楼里换制服？
……不是说不提这事吗。
好好好，不提。
欸欸欸，那条是我的，你穿上紧。
哦……阿诚啊，其实你穿学生装挺好看的。
嗯，我知道。
那今晚穿给我看？
你这人，脑子里想什么！
想你。
……
好了好了，亲一嘴口水。我去备车，你快点，别碍大姐的眼。
啧，怎么说话呢。
行行行，我们大哥，虽然披一身狗皮，但是忠肝义胆天日照，好吧？
哼，算你小子嘴甜。
当然了，你快点啊。
明楼对着穿衣镜，将制服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想起除夕夜里的《苏武牧羊》。
——你若归降北国，岂不是荣华富贵，喏喏喏，你来看，还身穿紫袍。
——荣华富贵全不要，我受贫穷也清高，要想苏武归顺了，红日西起海枯槁。
明楼套上皮靴，走出家门，明诚迎着他，拉开车门。
紫袍加身，幸而有你。
【拖稿严重，惭愧万分。凑齐七种颜色简直要了老命，好久不写楼诚本尊手也生，各位凑合看吧~鞠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