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年贺文第六弹,感谢 @mimi剑雨秋霜 ~
最后一弹了,让楼诚本尊上场吧,另有荣方提及。
明楼&明诚(《人间无此》故事线)(注)
五月,巴黎又是春意盎然的季节。
劳动节当天下着雨,劳工活动却很平静,没有出现任何事故。第二天,明诚见到自家的工人全部安然复工,松了一口气,回到家却发现明楼不在。
前两年明楼到了年纪,从索邦退休下来,终于过上了无忧无虑诗情画意的退休生活,烹饪手艺突飞猛进,甚至研究了几道好菜,明诚傍晚到家总有热汤热茶。
这天却什么也没有。明诚找了一圈,种种迹象表明,明楼是临时出门,而且午后就出去了。
明诚有些疑惑,却不太担心。于战乱中潜伏的岁月一去不返,已经太遥远了。
他熟练地烧上一锅水,试图在厨房里找到些可以煮来吃的东西。
水滚起来的时候,家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明楼回来了。
明楼进了厨房,却见明诚在煮面,“你没找到冰箱里的甜粥?算了,就吃面吧,弄点菜码。”
明诚见他发丝沾了些雨,问道:“大哥你去哪了?”
“哦,去了趟学校。”明楼面上平淡,明诚却看出来大哥有心事。
“学校有事?”
明楼接过筷子搅拌一下面条,抬眼对上明诚的目光,点点头,“农泰尔文学院今天彻底停课了,乱糟糟的,有消息说明天学生们的据点会转移到索邦,情势不知道会怎样。”
明诚太久没和学生打交道,但也耳闻了农泰尔文学院大学生提出的改革考试制度、民主管理学校甚至性革命方面的主张,于是边切菜边问:“什么叫彻底停课?怎么会闹到索邦来?”
这显然就一言难尽了,明楼道:“一会吃饭的时候和你细说。”
原来,农泰尔文学院积蓄已久的无政府主义终于在五月的开端导致局势失控,巴黎学监不得不宣布学院无限期停课。这一举措的本意是让学生们安分下来,可实际上无异于关闭了学院。
“学监的人以为,学生没有课上就会心慌投降,大错特错了。没有事做,反而会闹得更凶。”
“那索邦?”明诚忧心地问。
“索邦的思潮更复杂,有温和的也有极端的,原本还算平衡,可是明天纪律委员会会在索邦传讯农泰尔那几个带头的,相当于把战火引来,”明楼说着,摇了摇头,“怕就怕极端的那一拨会劫持所有立场的人。”
“历史的规律告诉我们,那是必然。”明诚给明楼碗里添些菜码,问道:“所以你想怎么力挽狂澜?”
明楼被明诚的用词逗笑了,“也就你这么抬举我。能挽狂澜于既倒的人,在这个国家也就那么一两个,我就去凑个热闹。”
“怎么,你要去声援?”
“不不,”明楼立即否认,“我不会在这两方之间选择立场,最多同情一下弱者。”
明诚抿嘴笑笑,不置可否。
他看着明楼在乱象中冷眼旁观的样子,安心之余,年少时对明楼的敬仰又有了丝丝回甘。
可是明楼是不可能对远在大陆另一端的乱局无动于衷的,明诚意识到这一点,又有了些心疼。
“那我陪你去。”明诚说完,不等明楼反对,补充道:“万一有什么,我们把平阳带回来,她一个人在学校我不放心。”
明楼转念,想起方孟韦在信中说的送平阳来巴黎上学的初衷,说了句“也好”同意了。
明诚一语成谶。
那一天的索邦大学成了战场,棍棒和催泪弹成了逼退潮水的武器。
明诚开车载着明楼和崔平阳回到拉丁区,却发现家门外不远处已经开始出现骚乱的痕迹。
这种程度的小打小闹明楼和明诚是不放在眼里的,而崔平阳竟也镇定自若。
明诚为她安排好客房,回到客厅却听到崔平阳正和明楼谈话。
“楼伯伯,拉丁区也乱,您和诚伯伯要不要去别处避一避?”平阳关切问道。
明楼“呵”一声笑了,“没用的,这恐怕只是开头,别处也逃不过。倒是你,别回学校去,不然我和阿诚没办法向你方叔叔交代。”
“大哥说得对,平阳,你就住楼上客房,等风波过去再回学校。”明诚叮嘱道。
平阳自然听从,“放心吧,我不乱跑,都听二位伯伯的。不过明天我还是出去一趟,给我方叔叔荣叔叔报个平安,还得多买些食物日用囤起来以防万一。”
明楼和明诚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三十年前那个管不好的明家老幺,对比起来,眼前这个小姑娘简直太懂事了。
然而他们也知道,懂事是有代价的。平阳自小颠沛,年幼时在北平忍饥挨饿,失去父亲后跟随方孟韦去往香港定居,见过的“运动”不胜数,就连来到巴黎也是因为方孟韦担心六七那一场影响她的学业。避风头、囤粮食,是她最熟稔的常识。
“还是我去吧,”明诚说道,“你们俩看家,我去办事。”
平阳正想说她陪明诚去,明楼抢先开了口,“我陪你去。”
“大哥,我不用你陪。”
“我不管,你得带上我。”
明诚无奈,“行,听你的。”
明楼心满意足地叹口气,看得平阳忍俊不禁。两位伯伯的对话让她找到了点香港家里的感觉,继而思念起两位叔叔,心里一时间温暖而惆怅。
接下来的一个月,情势果然急转直下。
不少青年被投入狱,暴乱却愈发扩大,周边的波尔多、普罗旺斯、斯特拉斯堡等地无一幸免。
又一周过去,大罢工开始。
再一周过去,巴黎全面瘫痪。
……
平阳觉得读书也无法令她平静,站在窗前,忧郁地端详这座城市。美丽的街道上筑起了街垒,优雅的人们变得面目狰狞。
她望见不远处楼房外墙上悬挂的巨幅人像,心想,还有没有完呢。
她这么想着,就真的说了出来。
明楼听见,以一贯安慰晚辈的口吻回答:“当然有完,无论是什么,都会结束。”
平阳醒过神,转过身来,有些灰心,“可是我总觉得看不到头。”
明诚正为明楼代笔写信,没有抬头,语气认真道:“日出之前,谁都看不到太阳。”
“所以很多人都在黎明前倒下了。”平阳望一眼窗外,声音很轻,话却有千钧重量。
这孩子真像孟韦,明诚心道。
而后他感受到什么,抬起头,见明楼正望向他。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想起从前的许多黑夜、许多黎明,想起许多在黎明前倒下的人。
“是,”半晌,明楼打破沉寂,“很多人都会被填入黑夜里,有的勇敢无畏,有的执迷不悟,有的无辜,有的无知,大多数浑浑噩噩。不过黑夜总会过去,光明会在人们的渴望中到来。”
明楼的嗓音醇厚,语气沉稳笃定,平阳似乎被安抚了心神,轻叹一声。
明诚看看手下字纸上代笔的内容,深知明楼藏起的后半句在哪里——黑夜与天明总是交替更迭,在黑夜中倒下或在天明时降生,都是命运。
他体念明楼的用心,开口补充了一句:“若你觉得自己在黑夜里,就先点一盏灯吧。”
注:《人间无此》是一个成熟很久但还没开始写的脑洞,既然已经成熟,那就过段时间再写吧23333333